天問1號新聞摘抄400字—天問一號新聞5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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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問1號新聞摘抄400字—天問一號新聞50字

天問1號新聞摘抄400字—天問一號新聞50字

《吉爾尕朗河兩岸》像一朵小花一樣在伊犁幽謐地散發著芬芳。這讓我暗暗高興。三十多年前,我在夢中愛上了這片土地,在遠離伊犁的地方想象這個地方;十多年前,我初來乍到伊犁,對當作家的夢想,對生活和親情的渴望,使我對這片美麗的土地產生了美好的憧憬;十一年前,我們的女兒在這里出生,洗去了我在南方多年的失望并給予我生活的勇氣和快樂?,F在,這些又激發了我近乎癡狂的十年轉場和寫一部關于伊犁的書的豪情,這些也是我多年來一直引以為豪的優點。如今,我已經在這片夢中想象的土地上生活了斷斷續續的十二年,漸漸發覺,我不再具有過去那種想象遠方的能力,為了寫完這本書,我過分依賴了實地觀察和思考,而不是靠著生活和知識來激發我的幻想力——我不知道這是我的欣慰還是我的悲傷。

在和伊寧市的一幫文友酬酢時,一方面是我對這座邊陲城市的一種溫情記憶,也是我對生活于斯的人們的一種心靈溝通(這種溫情和溝通絕不是因為漢族人街上一直有值班的巡邏車和警察的存在,相反,我總是喜歡一個人出現在那些銷售當地干果特產的維吾爾族商販中,我嘮叨著幾句這些年跟親朋學來的維吾爾語和當地口音的漢語,每次的購買總是滿意而歸)。另一方面,我需要他們這些土著的原味來作為酵母,把我十年轉場的人生經驗進行最有效的發酵——我害怕自己飛沙踏雪的十年光陰白白流淌,誕生不了我期望的那種作品。在飯桌上,偶爾有比較誠懇和直來直去的詩友,比如州作協副主席郭文漣老師就直接勸我寫一點短小的散文,以短小的篇幅反映伊犁的人事,這樣見報率要高些,長篇出版的周期較長。農四師作協主席蔣曉華說,回伊犁一定要告訴他,他要和我喝酒談文。老詩人安鴻毅的詩我初中時代就在《綠風》上拜讀過,他總是曼陀鈴不離手,雖因身體原因不再飲酒,卻是每到桌前必彈,叮咚叮咚的伊犁民歌是大家喝酒吃飯的上等作料。朋友們在杯盤狼藉之際唱歌,唱天山的歌,唱伊犁河的歌,還跳舞,就像維吾爾族人一樣旋轉起舞。就是喝酒,也要喝伊力特曲,吃肉,也要吃哈薩克熏馬腸子。湯麗秾會唱維吾爾族民歌《黑眼睛》,從安徽來新疆讀大學后又落戶伊犁的畢亮不喝酒不唱歌,但我多次讀過他的文字,大美壯麗的伊犁冶煉了他,他雖然年輕但淳樸穩重,文字也像這方土地一樣守拙豁達。詩人馮敬學數次和觀雨表舅陪我去王蒙書屋,他們對我每次回來必去那里看一看總是保持微笑和耐心。那樣的氛圍多美妙啊,在這座邊陲城市,在那些綠漆已經褪色的舊式木窗下,欣賞維吾爾族歌曲,聽心中無限向往的《黑眼睛》,有點醺醺地步出小酒館,走向“亞克西”和“賽乃姆”問候語交錯響起的商店,走向艾德萊絲綢飄揚的白楊樹下,走進“六根棍”嘚嘚嘚跑過的街市,心里有無限的祥和與安寧。

觀雨這個文學中年,他再次拿出了他那本二指厚的A4打印稿,我翻了翻,除了古體詩之外,這回他增加了十幾篇關于伊犁地方建設的通訊。我看出來了,他滿懷希望地把自己寫的東西交給他的小有名氣的作家外甥看,并且期待贊賞,但我看他的文采實在很有欠缺,材料也大多堆砌,誠如上次詩人千總所言,他不太適合寫詩。但他樂此不疲。作為我的表舅,只要我提出去哪里,他都認為是寫作的需要,都盡量與我同行。他的幾首古體詩寫到了惠遠,這讓我怦然心動。我開始認為,作為一名熱愛伊犁的作家,去看惠遠古城既是一種瞻仰,也是一種召喚。2003年我和阿依回來,車過惠遠時阿依指給我看:“那就是惠遠鐘鼓樓!”我舉頭間,那棟飛檐畫閣一晃就不見了。那次是初回來,又遇上了“非典”,去惠遠的計劃被迫取消。幸運的是,兩年后,2005年8月,我去了,陪我的除了觀雨,還有南方同學李毅光。那天的陽光接近馕的顏色,我們一下車就看到了在馕色的陽光下,那座青灰色的鐘鼓樓立在十字路口的中央,很莊嚴很古樸,高翹的三層飛檐仿佛三只大鵬遞接在一起展翅欲飛,給人展示著一種連續沖天的氣勢。城樓四周的百年榆樹堅守著濃濃的綠意,緊緊擁護著城闕,顯示著一種久遠年代的森嚴。古城東西南北呈中央對稱,四大城門正對四條大街。我們沿景仁門行走,不時看見身著艷麗服裝的維吾爾族婦女,戴著民族花帽趕著“馬的”的老人,馬車上鋪著毯子,馬脖子上的鈴鐺在偶爾揚起的馬鞭中咣當咣當地響,大街的悠閑和清靜在圓冠榆和陽光里散開來。

像中國所有的名城一樣,里面總可以翻出一些當年名士。被貶伊犁居留惠遠的文人中,洪亮吉和祁韻士是純粹的文人,徐松是科學家,林則徐是民族英雄。四人的著述多少不一,各有千秋,洪亮吉寫出了《天山客話》和《伊犁日記》,祁韻士寫出了《萬里行程記》《伊犁總統事略》和《西域釋地》,徐松寫出了《西域水道記》和《新疆識略》,林則徐寫了一些詠懷詩。我尤其欣賞祁韻士的寫作態度,因為我已經無限地接近他。他在《萬里行程記》里這樣表達自己:

西戍之役,余以乙丑二月十八日自京師啟行,閱時六月,至七月十七日,始抵伊江。時經一百七十余日,路經一萬七百余里,所見山川城堡、名勝古跡、人物風俗及塞外煙墩沙磧,一切可異可怖之狀,無不周覽遍歷,系于心目……每憩息旅舍,隨手疏記,投行篋中,時日既久,積累遂多,亦自不復記憶矣……抵戍后,暇日無事,或愁風苦雨,獨坐無聊,偶揀零縑碎片,集而省閱,以寄情懷;略加編綴,遂爾成篇。

從這些記敘可知,祁韻士幾乎是把被貶伊犁作為一種生活體驗來看待的,從北京開始,一路走到哪記到哪,完全是一種有意識的生活寫作積累,心中能有這種信念支撐,西戍的道路當然就是充實且富有意義的了。我喜歡祁韻士的這種態度,它加深了我對行走、居住和寫作是一種情懷、一種美學的看法。從2003年就開始的出塞行動是我越來越覺得正確并且正在堅持的做法,也是我作為伊犁女婿的情懷和作為作家的寫作美學。我斷定這個馬拉松運動將為我創造一種與眾不同的寫作美學。

那天我們到達惠遠已經接近黃昏。我把黃昏看惠遠看作是一種享受,并認為看過惠遠是我把握伊犁質地的象征。但是很奇怪,這次來惠遠幾乎沒有什么可記錄的,我曾擔心自己能否成為稱職地書寫伊犁的作家,因為我沒有特別的感受。后來我知道了,感受伊犁的風景也是一種創作,它可以讓我耽于幻想,培養一種適合伊犁的脾氣,或者往高尚來說是創造適合自己的寫作美學。在這種想法的影響下,我空手擺臂從古城出來就心安理得了。走在熙熙攘攘的城門大街上,回首再看那座城關,高炯浩那首《惠遠鐘鼓樓》開始在我腦?;仨懀?/p>

夕陽將殷紅鮮血和熊熊烈焰潑灑雄關

潑灑邊城惠遠鐘鼓樓飛檐畫棟

金龍吱吱長吟 抖動閃閃鱗甲

利爪摳天仿佛呼嘯騰空 撲向那

潮水般涌來的兵騎和馬刀的喧囂

皇帝的龍袍被撕破一角 將軍府

在一片嗆人的焦土中觳觫

嗒嗒的馬蹄還在敲打伊犁河谷

……

有時我會去州新華書店買書。有一年我買了王克之編著的《塞外新天府》,一本介紹伊犁州歷史人文地理的書,有一般介紹書籍沒有的深度,阿依的表舅龍觀雨向我推薦了這本書,我聽了他的話后,僅僅翻閱了幾頁就確定買下了。觀雨知道我在文學上的抱負,我回到這里就是想當一名作家,很愿意幫助我實現這個宏偉目標,我每次回伊犁時他都要請假陪我東奔西走體驗生活收集素材,還帶我逛書店。2013年春天,王蒙的《這邊風景》剛剛上架,他就拉我去了州新華書店,我花了七十九塊八毛買了這部書的上下兩卷。付款的時候,我看見收款的維吾爾族女店員給了我一個客氣而溫柔的微笑,這讓我心里感到十分受用。出了書店后,我看著手中書本封面上飄逸勻稱的維吾爾族書名,還在一直回味和猜想著那位維吾爾族女店員的微笑。

《這邊風景》我是放了三個月后才開始閱讀的。我之所以不急著讀,是因為我覺得對于我這個伊犁女婿來說,在我以前讀了大量關于新疆的書籍之后,在我現在已經回到伊犁之后,熟悉我心中的家鄉最好依靠自己,我要先用自己的眼睛和自己的心去了解伊犁,去讀伊犁。我想在自己的感覺和想法形成之后再去讀那套書。盡管我是那么熱愛伊犁,也崇拜王蒙,但是我知道,這本書告訴我的經驗必定距離我經歷的東西很遙遠,會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力。雖然如此遺憾,卻也不影響我對這部書的贊美和對它的作者的崇敬?;蛟S在將來的某個早晨,我會像閱讀《瓦爾登湖》或者《抵達之謎》一樣下功夫去閱讀和欣賞它,甚至像我經常翻閱摩挲我的《吉爾尕朗河兩岸》一樣欣賞它。

張惜妍是一位會寫評論的伊犁女子。那天,龍觀雨請我們在伊寧市一家漢餐廳吃晚飯,她和幾位朋友都來了,我分別向幾位朋友贈送了我的《吉爾尕朗河兩岸》,并應他們要求當場簽名,這讓我很有當作家的感覺。惜妍身材姣好,秀麗靦腆,但她筆下的文字除了纖云弄巧之外,也體現著新疆人的干脆爽朗。我向她敬酒,盡管她不喝酒,我還是痛飲了一杯伊力特曲。幾天后,她給我電話,說:“我媽媽特別喜歡看你的《吉爾尕朗河兩岸》,里面寫到六十年代盲流新疆的往事,她是過來人,很有感觸?!彼种鲃诱f,“我給你寫一篇評論吧?!惫?,我回到南方兩個月后,她的《十年思鄉夢,而今一夕圓》就寫好了,傳給我,有三千多字,我看后才知道她三年前曾經到過我生活的吉爾尕朗河畔和加烏爾山。我在這里摘抄其中的兩段——

2010年9月27日,梁小羊在新絲路網站的本土文學創作陣地“絲路文苑”上傳了一篇散文《高高的加烏爾山》,這是我第一次與梁小羊的文字謀面。巧合的是,10月1日我參加的戶外徒步活動臨時改變線路,去的地方正好是加烏爾山。10月3日晚上,我在他的帖子下發表評論:“我在10月1日走進加烏爾山的深溝,秋天的吉爾尕朗河、坡上的山羊、山澗的野蘋果樹、白樺、野杏樹層林盡染,陽光和煦,伊犁的秋天在這里濃縮最美的風景?!睆哪菚r起到2012年,我不間斷地閱讀到梁小羊伊犁居住手記的系列文章。

那時候沒有想到過,三年后的金秋,也是油畫般濃郁的10月,一群朋友相邀坐在一起的黃昏,那個盡情敘寫伊犁大地的廣西人,笑臉盈盈地坐在我的對面。

惜妍把這篇評論投到了疆內的幾個刊物發表。她的文字不是很深刻,但很感性,揣摩得也非常準確,好像很久前就熟悉我一樣。她在文末俏皮地寫道:“寫下這些文字,就當是一杯伊犁老窖敬給你吧,既然是自己人,那你就干了,我隨意?!?/p>

這年10月,我和詩人千總懷著對王蒙先生的尊敬,去探訪了他生活過的巴彥岱。我們打的來到了一間被修葺一新的平房前。我看見了一個貼在墻上的大紅五角星,五角星下是“巴彥岱人民公社二大隊”十個顯眼的大字。在這里,在四十多年前,那時候小村還寂寞,他學會了維吾爾語,當上了二大隊的副大隊長,和一群維吾爾族人交上了朋友,并且因此有了《在伊犁》《你好,新疆》和《這邊風景》那些著作。

在旁邊的書屋,陳列著他在各個時期的作品,他寫下了為巴彥岱人民所熟悉的眾多人物。按照他的書后編年史記錄,他在伊犁生活了八年,其中有六年在巴彥岱度過。他靠著這片土地的滋養,寫出了透視民族心靈的作品,完成了一種跨文化的寫作。

剎那間,一個念頭就在我心里誕生了——我也是的,是帶著一點兒“野心”在這里生活的,我也想憑著我確有的深情和僅有的才情寫出我心中的伊犁。

到目前為止,我最好的作品還沒有面世。但是我作為一個正在持之以恒地追求理想的后來人,一個也深受伊犁這方水土滋養的文學愛好者,那時不由自主地產生了對這位大作家的崇拜。

如今,我正在這片土地上,慶幸這片土地也待我如此深厚,讓我們的寶貝女兒在這里誕生,這怎不令我受寵若驚,既驚且喜?在這里,在這個王蒙先生曾經生活過八年的地方,對于我們一家三口來說更是刻骨銘心永遠都不會忘記的地方。對,永遠都不會忘記——這里是我們的寶貝女兒降生的福地——2004年2月一個風雪交加的黃昏,一個零下十幾攝氏度卻依然讓我們感到暖乎乎的時刻,小家伙在巴彥岱出生了,就在那個大雪紛飛的傍晚,巴彥岱成為我們一輩子也忘不了的地方。

我去問了當地一位上了年紀的鄉親,他告訴我:“巴彥岱嘛,蒙古語,意思就是大雁落腳的地方?!蹦敲?,我們的孩子,她出生在這里,她就是一只大雁了,大雁,周期性地回來,又要周期性地遠翔。因為女兒在這里出生,我們成了一家三口,我堅信這就是前世修來的緣分。

在此之前,我記得有一次,我一個人回家經過這里,盡管車上都是滿載的乘客,我知道只有我一個人,只有我一個人回到這里。我看著窗外的熟悉的大地,深深地思念著一個人,不,是兩個人——我的女兒,我的妻子。許多時候,我尤其思念我那不在我身邊的女兒,多少次夢中我把她摟在懷里,用臉磨蹭著她的小臉,用我粗糙的大手摩挲著她柔嫩的小手,看著她的酣然入睡的淺笑,心里一片感動和溫暖。巴彥岱啊巴彥岱,因為你的恩澤你的賜福,從此你不再僅僅屬于王蒙,不再僅僅屬于畢淑敏,你不再僅僅是前輩大作家的第二故鄉,也是我們的女兒,我們這些后輩的第二故鄉!

望著北飛的大雁

我心潮激蕩

大雁思念的地方

是我美麗富饒的家鄉

大雁飛落的地方

有我母親溫暖的氈房

……

我平時常常聽德德瑪的歌聲過日子,她那渾厚深情帶些蒼涼憂傷的歌聲是我今生的觀照,她歌唱大雁,更歌唱故鄉,她既是唱給她的蒙古高原故鄉的,也是唱給我親愛的巴彥岱的。在她的歌聲里,我飛了起來,飛到了湛藍的天際,飛到了遼闊的草原,飛到了親愛的巴彥岱。有幾次,我望著窗外熟悉的土地,一種感恩的情懷在胸腔里縈繞,我想,盡管我曾經在生活中遭受了那些心靈的創傷,但是命運對我還是眷顧的,她讓阿依和女兒在伊犁出生,就是為了讓文學在這里擁抱我,而我也仿佛心領神會,在這片土地上投入了滿腔的感情。每次,小依力就在我身邊,我忍不住緊緊地擁著她,輕輕地說:“丫頭,寶貝,我們回到家鄉了?!碧热羰俏乙粋€人回來,我就會壓抑著激動的心,低聲地告訴自己:“我到家了,我到故鄉了?!笔堑?,這里不但是我的寶貝女兒的故鄉,也是我們一家三口的——故鄉!

三天后,我和千總從伊寧坐火車到烏市。經歷了一個晚上的酣然大睡,早晨八點多到達烏市南站。那天剛好是10月15日,的古爾邦節,全疆放假三天。我們打的住進網上訂好的克拉瑪依西路的文苑賓館。剛在賓館外的面館吃了早餐,艾貝保的電話就到了,說要過來接我們到他家。一時很興奮,也很不安,盡管我在伊犁生活過那么長時間,但到少數民族朋友的家里過古爾邦節還是第一次,尤其是到一個維吾爾族官員作家家里。為著這件事,我還專門趕在艾老師來前打電話給烏市的蘭花,詢問去少數民族朋友的家里過節有什么該注意的問題,正在一邊下電梯一邊打電話,到了大堂還在打,結果艾貝保的電話也來了,我趕緊掛了蘭花的電話接通艾貝保的電話,原來他的車子已經停在門口。

他請我們上車,我才想起我居然什么禮物也沒帶,剛才蘭花也沒說出個所以然,我和千總就用小城土白話嘀咕:什么禮物都來不及帶,會不會失禮?艾貝保聽不懂我們的白話,只是親熱地看著我們笑著。但不管怎樣討論,買是來不及了。我只好撓著頭皮說:“你看我們慌慌張張的啥也沒帶上——”他笑著說:“沒事,我們是文友,文學就是見面禮,就不講究那個了?!?/p>

他一路上為我介紹烏魯木齊的歷史,講了紀曉嵐被發配新疆時寫的《閱微草堂筆記》,又從烏魯木齊的人口說起,2007年就有兩百多萬,目前已經有三百多萬了。我們說到了紅山頂的觀景臺,西大橋的華麗,艾老師為我們指點田字路的定向型五層立交,還有BRT專道快速公交車,還有市區多層高速公路,正在建設中的地鐵,很多很多的新變化。這些在艾老師的口中一一道來,我聽出了一位維吾爾族官員作家對自己生活的城市所持有的自信和自豪。

他說,他住的小區,也住著許多維吾爾族、回族、哈薩克族人。到達小區后,我和千總跟在他身后上樓,有些驚奇,有些惶惑,還有一絲神秘,三個人咚咚咚咚的腳步聲引來了一些沒關門的住戶的目光,大部分是維吾爾族人,他們就這樣看著我們,看著我們跟隨著這個維吾爾族干部模樣的人上了樓。

他家在三樓。我們進門后想脫鞋,他說不用,我們就客隨主便??蛷d的大茶幾上擺著色彩繽紛的節日食品,兩大捆高高盤繞的金色馓子,還有葡萄干、巴達木、杏干,南疆鮮葡萄,還有各式糕點,時令水果,南方產的橘子也擺上了。一個中年婦女為我們斟上熱茶。他給我們介紹這是他的愛人,“馬老師,我愛人,在教育部門工作,回族?!苯又榻B了在廚房干活的維吾爾族女子,“我親戚,幫忙的?!比缓?,他又談起自己的兒女,一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是北京大學的研究生。

他自稱老艾,叫我梁老師,叫千總千老師。他跟我們說起許多外省的文友來新疆,“他們都叫我老艾,”他說,“到烏魯木齊都來找我?!闭f著話的時候,他轉身進書房拿出了幾本雜志,對正在斟茶的馬老師說:“這就是梁老師主編的《北寧文藝》,我在上面發表了好幾篇文章?!瘪R老師恍然大悟一般,應和著,很高興。我們看著自己辦的小刊物,仿佛在這異鄉重逢了一個親人,感覺非常親切。他簽名贈他新出版的《拌面傳奇》。我也贈他《吉爾尕朗河兩岸》。他頗為得意地介紹,他的書是出版社主動約稿。這些篇什的大部分,我曾在他的博客上讀過,文字富有新疆文化底蘊,文筆樸素老到,在講故事里完成了一種歷史文化氛圍的營造。

一個維吾爾族小伙子敲門進來,一只金黃燦爛的烤全羊就擺在了餐桌上。馬老師和她的親戚,一位三十多歲的維吾爾族女子在廚房里忙著。我不時窺探著廚房,看見里面大盤小盤擺滿,很想一看究竟,但想起了前幾天在鞏留一家餐館吃椒麻雞,光旭告誡我們,不要隨意進入少數民族人家的廚房窺望,說這是習俗的禁忌,嚇得已進廚房的我和千總趕緊退出。令我感到意外的是,馬老師竟主動叫我們到廚房看看,還滿臉笑容地說,可以拍拍照。我們很感激,拿出手機拍了一通。艾貝保已經拿出了伊力老窖,馬老師端來了她親手做的粉湯,我們規規矩矩地坐到了餐桌前。后來我看艾老師的書才知道,他老伴做的粉湯是烏市文友中家庭菜的一絕,雪白的涼粉塊大小均勻,拌著紅椒絲綠青菜,還有羊肉碎塊,真是色澤鮮明,趁熱喝了,稀稠適宜香味四溢,又飽肚子又解渴。他為我們切削烤羊肉和水煮羊肉。一塊接一塊香噴噴的烤羊肉、水煮羊肉像開展接力賽一樣進入我們的嘴巴。他看了大樂,在一邊做家務的那位漂亮親戚也偷偷地笑了。我和千總擔心失態,放緩了速度。他又勸我們:“多吃,能喝就喝,別客氣?!?/p>

據說,他們早上六點就起床了,九點前要上麻扎,就是給先人掃墓,從麻扎回來才招待親友吃喝。以往過節都是艾老師親自帶兒女上麻扎,這天為了陪好我們,他為了見我們,這么多年破例不去麻扎,而是讓他兒子就去了。這讓我們大為感動。我們想敬他一杯,遺憾的是他因為身體原因已不喝酒。他遂以茶代酒。酒是在我和千總一杯碰一杯中少的。我和千總都覺得不能辜負主人的美意,關鍵還是千總興致很高。艾老師還教我們用羊肉蘸鹽吃,我們吃喝得兩手油光光,滿臉紅彤彤。

我們還沒有醉糊涂,知道主人等會兒要大宴親戚,便決定見好就收。艾貝保要叫司機開車來送,我們拒絕了。下樓梯時我是扶著欄桿踉踉蹌蹌下去的,趕巧一出樓梯就遇上了下客的出租車?;氐娇宋髀飞系奈脑焚e館后,我們把自己砰的一聲放倒在床上,千總很快就打起了輕鼾,我不久也酣然入睡。

一覺睡到下午六點,艾老師發來的信息把我吵醒了:“招待不周,請多包涵?!蔽一貜停骸懊墒苷写?,幸運之至?!鼻Э偡艘粋€身,半清醒半糊涂地說:“冇來新疆之前我有點冇相信,來了始知系真的,維吾爾族人就系熱情,就系友好,我仲要來新疆,吃烤羊肉,飲伊力特曲!”

我們又睡了三個鐘頭,一直到華燈初上才醒。出去吃了一個連湯帶水的蘭州拉面后,我聯系陳漠。2009年,我和他在鄂爾多斯一個文學活動上相識,他是一位溫文爾雅的男子,有著不溫不火的談吐,后來又與我的朋友朱山坡成為魯院的同學。平時,我們偶爾也在網上溝通一下。時隔五年,古爾邦節后的第二天上午,我打電話給他,他正在昌吉妻子的娘家,本來打算第二天才回烏魯木齊,因為我來了,他馬上趕回,想請我吃飯,但是我和千總必須提前一個鐘頭趕往地窩堡機場。一起吃飯不成了,我們就相約在通往機場的克西路上的銀都大酒店見個面。他從紅山趕來,我從二道橋過去,烏魯木齊已經今非昔比,高架林立中車流如蟻,偶爾車慢如蝸牛。我先到了酒店門口,足足等了二十分鐘,而距離我們的乘機時間只有一個多鐘頭了,我正在向對面的大街遙望,有人在背后喊我的名字,我回頭一看正是陳漠,他還是那么溫文爾雅,還像2009年秋天相見時那樣年輕白凈。我趕緊遞上我的《吉爾尕朗河兩岸》,他也送我他的《優缽羅花》,我寫請他“雅正”,他在他的書扉頁上題了一句:“生活如此美好”。我笑了。我已從網上知道,新疆的文友都稱這一句是陳漠的“口頭禪”。那會兒既想和他說話,也老想著趕飛機,真是遺憾和糾結。最終,我們匆匆地握手,匆匆地說著下次再會。

《吉爾尕朗河兩岸》出版之后,不知為何,我一直有一種直覺,或者說一種自信,這本書一定會獲得再版。實際上,自2013年1月該書出版后,我就一直在原書上修改,因為我覺得還有許多我想表達的風景和情感沒有寫出來;再有一個原因就是《吉爾尕朗河兩岸》第一版屬于政府扶持,作為“新疆民族文學原創和民漢互譯作品工程”的扶持項目,本書一版印刷六千多冊,大部分作為贈書送給了新疆各地學校和圖書館、農家書屋,部分在新疆書店有售,但在內地沒有上架,也沒有網售。我不甘心。我用稿費購買了一百本,陸續郵寄給廣西和新疆的一些作家老師。與此同時,我一直沒有停止對這本書的修改。

到了10月,我在自己經常發帖子的新散文論壇上看到了湖北職業學院的教授黃葉斌先生的評論,我抱著多認識一位評論家多一次機會的心理,主動給他發去了私信,表達了寄一本《吉爾尕朗河兩岸》請他批評的意思。他很快就回信了,并給了詳細地址和電話。我也很快通過郵局特快專遞給他寄去了書。令我感激的是,十幾天后,他就答應為我寫一篇簡短的評論。于是,兩個月后,就有了《西北草原的詩意棲息與文學敘事》一文,在《南方文壇》發表?!赌戏轿膲冯m然在廣西辦刊,卻是著名評論家張燕玲老師主編的全國名刊,我的書能在上面獲得推介,那種興奮難以形容。評論發出后,我在一次會議上巧遇張燕玲老師,我當面向她表達了發出此文的感激。此前,我已經向她贈送了我的書。她說:“你的書不錯,那篇評論也寫得好?!笔堑?,黃葉斌先生對我的解讀令我頗感貼心:

作者對于西部大草原的情結,可能主要源于其與夫人的結識、交往、戀愛、結婚和日常生活。其眷念的黏度、體驗的深度、感受的純度,是一般人的游記散文和地域風情描繪所不能比擬的。其原因在于,作者是以雙重身份介入其中的:外地人的眼光和半個主人的女婿身份,使得他的觀察、觸摸、感悟和敘事具有一種特殊的意味和深潛的發酵,同時也具有一種比較客觀而公正的評價和反思。

盡管《吉爾尕朗河兩岸》的發行量只有六千多冊,發行范圍也只限于新疆,但是還是有許多關心我的各省朋友知道了這本書,他們向我索要這本書,我懷著被別人分享的喜悅把自己購買的書一本接一本地往外寄,唯獨沒有給一個朋友寄出,她就是在巴馬的莊。在那次我與她在小城分別后,她常常與我保持聯系,她的信息、她的聲音和智慧都在暗示,她對我的印象很不錯,盡管她要照顧患病的丈夫,但她正在過著一種忙碌而充實的生活,她有自己的廣告公司,她還有自己活潑快樂的兒子。老實說,聽她說話,你會感覺到這是一個思維敏銳、教養良好、思想豐富的女人,如果時間允許,你會希望一直傾聽下去。但是我偏偏沒有給她寄去這本書。實際上,她也沒有問我要。我們相互之間似乎有一層沒有捅破的窗戶紙,我們隔著窗戶紙說話,我們甚至談到了很隱私的話題,談到了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面對患病愛人的生理和心理的煎熬,唯獨沒有談到要寄一本書。

10月的一天,陽光明媚的早晨,我在南方小城的辦公室改完一篇手下寫的材料之后,愜意地喝著茶,并準備在電腦上打開我的《出塞書》看看,手機響了,我一看號碼就拿著手機走了出去,我徑直來到市委辦大樓外的林樹蔭下,在那兒,樹蔭靜悄悄。

在電話里,她說巴馬陽光明媚。她用一種甜糯糯的聲音說:“你為一條新疆的河寫了一部書,能不能也為我們的盤陽河寫一部書?哪怕是寫一首詩也好?!?/p>

我似乎答應了,又沒有答應,一邊諾諾連聲,一邊嬉皮笑臉。我想那天如果有誰給我拍下來,我的嘴臉一定非常猥瑣。

當我說出辦公室那邊有人在喊我的時候,她最后問了一句:”你到底要怎樣才能為我寫一部書,莫非——莫非——要和我談一場戀愛?”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心里震了一下。

掛了電話后,她發來一條信息:“真想見見你那位,看是一位什么樣的人物?!蔽覜]有回復。

將要回到辦公室時,我換上了一副莊重的面容,倒不是因為要馬上工作,而是她的話讓我悟到了一個寫作和人生的命題。是的,真要一個作家寫出一部書,確實需要作家與一個人談一場戀愛,或者與一片土地談一場戀愛。而《吉爾尕朗河兩岸》正是體現了我某種人生的書。

這年11月,我收到了在京的家鄉籍著名作家林白回她的中學母校參加建校百年慶典的消息。我見到了她,稱呼她為老師,但是她堅持要做大姐,而我也覺得她像一個大姐,除了率心隨意之外,外貌也顯年輕。我就稱呼她為大姐。我向她贈送了我的《吉爾尕朗河兩岸》。

對我而言,那是一個轉折點。僅僅用了兩天,她抽空看了我的書,欣然用“清澈、樸素、動人,富有生命感”這句話來贊揚,并邀請我和阿依一起在東寧大酒店共進了晚餐,說阿依不像南方人,還送了阿依一件北京帶回來的紗巾,阿依當即扎上,滿臉都是滋滋的喜氣。

一大早,我心血來潮刷了一下屏,發現大姐在微博上寫了幾句話:“未在主流雜志發表,亦無評論和推廣,一本好書遇不上它的讀者。痛心!《吉爾尕朗河兩岸》,梁小羊著。關于新疆的十年,關于伊犁。清澈、樸素、動人,富有生命感。謹薦!”她的這幾句話就像從清凌凌的雪水河里拎出來的一樣,讓我眼前一亮,充滿驚喜。

真是福至心靈,三天后,我接到消息,出版社已經將此書列入他們社2014年的重點出版計劃,確定為增訂版,并擬請畫家給內文配上鋼筆畫。

書出版一年后便獲得再版,這是令我意想不到的,真是天不負我。送林白大姐去地區火車站坐車回北京后,我又馬不停蹄地奔赴新疆,回到吉爾尕朗河畔的家,回到天山雪峰喀班巴依腳下,我對自己說,我的靈感在這里,我的書中那股自然和浪漫的氣息,只有在我面對蒼莽的天山、奔淌的河流和壯美的草原時才能完美地呈現。那些日子,我為自己的作品與身邊的自然水融而深深地陶醉。在河流兩岸,我將自己的修訂版與出版社發回的第一版逐行逐字核對修改,前后花了一個多月。

林白在通過另一種方式幫助我。她回京后不久就寫了散文《明月二三事》,發表在《南方周末》上。此文巧妙地將我的書一版情況和經歷遭遇寫了進來——

他們在廣西北寧和新疆伊犁來去十年。時而北,時而南,南北往返,在伊犁斷斷續續度過了十年。

2012年夏天,他們在吉爾尕朗河右岸的房子開始動工,阿依回到馬場,主持了開工儀式。梁小羊在北寧聽到她在電話里說:在我們的院子里,想種花就種花,想栽樹就栽樹,想辟一個菜園就拿起坎土曼。這一切,梁小羊把它們寫進了《吉爾尕朗河兩岸》里。這本書,梁小羊投了多個出版社均無著落,最后總算在新疆青少社印出來,而且,有稿費,梁小羊大喜過望。出版社把大部分書配給了大中小學校、圖書館、基層文化站,在新疆以外的書店、當當網、亞馬遜、淘寶網……均無售。一本好書和它的讀者兩兩錯過,是文學嚴重萎縮了嗎?是電子書將要全面取代紙質書了嗎?是一個無名氏的書注定要遭受漠視?

這是我們共同的天問。

與一版作為叢書和獲得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政府資金扶持不同,出版社投入了大本錢,一書一號。在一次聯系中,責編周英儆老師說:“這的確是一本好書,意境悠長?!蔽艺f全書字數已經增加到三十萬字,整整比一版多了五萬。她做了仔細的審讀,又與社里領導商量后,同意了。那時候我只知道出書越長越好,起碼稿費要多。出版社大概在字數上遷就了我。

我和出版社又簽訂了十年合同。責編建議我找一位名家作序,那時我根本就不認識什么名家,卻也的確折騰了一番,找了幾位文友詢問了兩位在評論界屬于十分權威的名家,我甚至表示愿意支付勞務費,但是沒有下文。我為此很苦惱,隨手翻出了《南方周末》上林白的《明月二三事》,突然眼睛一亮: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這不就是我的書最好的序嗎?我激動地發短信詢問林白大姐,她很快答復:同意。還說了許多鼓勵和希望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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